口述:王偉　安徽省淮南市畢家崗派出所

　　整理:米可　安徽省淮南市公安局八公山分局

　　花落了,柳絮飄了起來,人們換上單褂,春天也就過了一半。

　　午后的派出所靜悄悄的,王偉坐在值班室里,禁不住地打瞌睡。但他睡不著,單警裝備在身上墜著呢。

　　一個老頭兒就在這時進到院子里,拄著一個棍,站在值班室門口。老頭喘著氣說,我要報警。

　　王偉站起來,問:大爺,出了什么事兒?

　　老頭說:我,我兒子走丟了。

　　王偉把老頭兒讓到座位上,問:大爺,你兒子在哪里走丟的?

　　老頭兒想了想:我?guī)覂鹤尤サV上澡堂洗澡,到了礦門口,我買煙,一轉(zhuǎn)臉,我兒子就不見了。

　　王偉皺眉頭:是你兒子丟了,還是你孫子丟了?

　　老頭急著說:我兒子,我兒子。

　　你兒子叫什么名字?

　　老頭兒左右看看,自言自語:我兒子,我兒子叫什么呢?

　　王偉直起腰,心里有了點數(shù),畢家崗礦早都不存在了。

　　王偉又問:你叫什么名字呢?

　　我叫什么名字呢?老頭兒眨眨眼。我也記不得我叫什么了。老頭兒低下了頭,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兒。

　　王偉說:這不麻煩了?你都記不起來了,我怎么把你送回家呢?

　　老頭兒抬起頭,眼睛了有了光:我認得你,我就認得你。

　　王偉笑著說:那我叫啥名?

　　你是警察,你叫王偉!老頭兒說得很確定。

　　這倒有意思了,王偉掐著腰:你怎么認得我的?

　　我原來找不到家了,你開車把我送回去過的。老頭兒說。

　　王偉往后退了一步,認真打量著這個老頭兒,追索自己的出警記憶。但這下輪到他斷片兒了,他怎么也想不起來老頭兒說的事情,不過王偉突然明白了,他對老頭兒說:你是不是又走丟了,所以就想起來找我來了。

　　老頭兒咧嘴笑笑,面露羞色。

　　王偉給老頭兒拍了張照片,傳到派出所的微信群里,請群里面的轄區(qū)群眾幫助認老頭兒是誰。自己則帶老頭兒來到新建村小區(qū)門口,半數(shù)畢家崗居民都住在這個小區(qū)里,這里也曾是畢家崗礦的舊址,半數(shù)畢家崗居民也都到過礦上澡堂洗澡。

　　每從小區(qū)門口進出一個人,王偉都要問他們認不認得老頭兒。但小區(qū)太大了,路人們都搖腦袋。老頭兒起初還抬著頭,方便別人看清自己的臉,但慢慢的,老頭兒也低下了腦袋,太陽在西沉,余暉照在老頭兒溝壑縱橫的臉上,長長的眉毛微微顫動,王偉覺得老頭兒快要哭出來了。

　　路燈也亮了起來,老頭兒瞅瞅天,說:該吃飯了。

　　王偉松了松身上的單警裝備,說:大爺,咱們回派出所吃點?

　　老頭兒說:兒子還沒吃上飯,我要買點鹵菜帶回去。

　　王偉問:你要到哪買鹵菜啊?

　　旁邊有家鹵菜攤的豬蹄味道好,我兒子最喜歡吃了。說著,老頭兒拄著棍就往鹵菜攤?cè)チ?。王偉心里覺得有趣,有些事情老頭兒迷糊了,有些事情老頭兒還能記得清楚。

　　到了鹵菜攤,老板熱情招呼到:老爺子,你又來了。

　　看來老板也認識他,王偉問老板認不認識老頭兒的家人。老板說老頭的兒子在街上開黑車,老板給他兒子打了電話。

　　老頭子的兒子來了,他先是埋怨父親又亂跑,老頭兒耷拉著腦袋,像一個聽家長訓(xùn)話的小孩。兒子訓(xùn)過話,握著王偉的手表示感謝,并問王偉怎么稱呼。

　　就在此時,老頭兒突然冒了一句:他叫王偉,我認得他,他是警察。老頭兒笑了,大家也都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