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安平

最先看見的是懸在空中的一輪圓月，月色明亮澄澈，水洗過的一樣潔凈，遠遠地透著一股寒涼。一連幾天的雨水把太白鎮(zhèn)沖洗得干干凈凈，到處都是一片通透，尤其天空顯得格外湛藍，沒有一絲多余的云彩，仿佛剛從月亮下面的葫蘆河水里打撈出來一般，有一種清澈明快的感覺。

一個地方和人的相遇也是有緣分的。其實，有好多次都是與太白擦肩而過，每一次都忍不住要在車窗上多看一眼，始終沒有在太白的街道上走上一遭，心里著實惋惜過許多次。好歹太白在自己生活的范圍之內(nèi)，只要機緣成熟，總會有這么一天的。唉，機會終于來了，雖然只是短暫的一個晚上的夜宿，對于我們而言，已經(jīng)足夠了。剛一落腳，放下行李，我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四處走動了。

太白的山并不高，低低的、矮矮的，全部被濃密的綠色所籠罩。時間已經(jīng)接近黃昏，按照常理，這個時候是不宜登山的，可是，我們還是忍不住穿過309國道，踏上東北角的小山。夜幕降臨的太白鎮(zhèn)是一片暗淡，只有遠處街道商鋪的燈光在閃爍著，在月色的掩映下，依稀還可以看見小山上的土路。我們沿著土路蜿蜒而上，山太小了，小得禁不住一走就到半山腰了。站在半山腰，鳥瞰不遠處的太白鎮(zhèn)街景，此時燈火璀璨，太白的繁華似乎全部被這爭相綻放的燈火噴涌而出，讓人應接不暇。腳下的葫蘆河激越而奔騰，多少有點讓人異樣，原本不大的一條河，到了太白，頓時變得寬大而水勢湍急，雖然落差不大，但是流水的聲響乍瀉，頗為壯觀。河面的廣度一點也不亞于慶陽境內(nèi)的第一大河——馬蓮河。葫蘆河在太白鎮(zhèn)境內(nèi)呈S型走勢，因此河灘的土地肥沃而平坦，這也許是此地盛產(chǎn)水稻的重要原因之一。每次經(jīng)過太白的時候，都想停下來，到稻田里去走一走，這個愿望一直沒有實現(xiàn)。這一次也不例外，稻田離我們住宿的地方太遠了，夜色中前行實在有些不妥當。只能遠遠地用眼睛的余光向稻田的方向望去，也算是一種安慰吧。

葫蘆河水勢洶涌，太白鎮(zhèn)雨量充沛，群眾都住在地勢稍高的山腰處，不僅可以避免洪澇，而且還可以躲避潮濕帶來的不適。富饒的子午嶺把太多的富庶都賜給了太白，這里的山民既可以坐收水稻和玉米帶來的口糧，又可以到林區(qū)采摘大自然賦予的無盡的藥材和菌類。大多數(shù)群眾的家道比較殷實，房子漂亮而結實，雖然隔著大門，門內(nèi)的氣象還是可以看見一些端倪的。

在葫蘆河東面的斜坡上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“東關遺址”的小石碑，背陰記述這里曾是仰韶文化遺址，出土過許多陶器和文物。緊挨著石碑的地塊里全是健壯的玉米，也許是吸納了仰韶文化的營養(yǎng)，這塊地里的玉米出奇的壯實，每株玉米比我們高出一大截，玉米棒也是非常的飽滿，看得人只眼饞。路邊的水泥電桿上架著兩個黑色的高音喇叭，仿佛回到了人民公社的時代，在信息飛速發(fā)達的現(xiàn)代生活里，喇叭傳播訊息的方式似乎有著另一番懷舊的氣息，讓人覺得自己的生活牢牢地系在大地的深處。

夜色中的太白鎮(zhèn)是寂靜的，寬闊的街道見不到多余的人，走在大街上，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，似乎自己就是這個小鎮(zhèn)的主人。

街道上的店鋪是空曠的，里面的貨物就像店主家里的物什，如果不看店面，誰都以為這里就是店主的家。店里的貨物擺放也不甚講究，像堆在庫房里一樣任性。雜貨店里擺放最多的是山貨，有木靈芝、甘草、秦艽、木耳、羊肚菌、野蜂蜜等等，價格最貴的要數(shù)羊肚菌，一公斤達1200元。店家看我們?nèi)硕?，一時來了興致，給我們講起了山貨的藥用價值和養(yǎng)生意義，我們摸摸這個，看看那個，一個沒有買，他也不介意。山里人憨厚，出了門還向我們微笑著致意。

月色太美了，圓圓的，亮亮的，像一個大圓盤懸在夜空里，仿佛比城里的月亮要大許多倍?；氐搅謭雎毠す㈤T前的小廣場上，大家竟然沒有任何睡意。林場的職工愛人，看見來了生人，像見了親戚似的都主動地打招呼。小路和我們聊了一會兒，說，這里有個東臺山公園不遠，他開車拉我們上去。原來總以為太白鎮(zhèn)的名字一定和李白有著某種關聯(lián)，到了東臺山，小路指著一個大土臺說，這里原來有太白金星的道觀。由此可見，太白鎮(zhèn)的來歷就不言自明了。站在東臺山的觀景臺上，遠遠望去，太白鎮(zhèn)上的燈光璀璨迷人，與空中的大月亮相映成趣。草叢里不時傳來蟋蟀的鳴聲，夜色似乎更加幽靜了。

翌日，我們起了個大早，都急著看日出，誰承想，白茫茫的大霧籠罩了四面的群山，一切都變得匪夷所思。